海之歌
*故事
*你们觉得写的是哪对CP，就是哪对CP
*如果觉得都不是，那就是原创
*祝食用愉快～
——
“你见过水母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水母。很大很大的水母。”
小孩跳起又跃下，波光粼粼的鱼尾像月光一样莹润。他看着溅起的水珠，摇摇头。
“那我带你去看。”
“等一下。”
他反手握住小孩的指尖，踌躇了一会，才轻声说道。
“我会死的。”
蔚蓝色的大海平静得像光滑的镜面，天和地浸润在一起，交融得分不清界限。风声很轻，吹在耳边像是淡淡的呼吸。
世界安静下来，小孩敛着眸认真地想，淡色的眉毛纠结地拧成一团。半透明的鱼尾在他身后缓缓摆动，荡出一层层涟漪。
“那……你怕死吗？”
男人愣了一下，下意识就去看他。水蓝色的眼睛晶莹剔透，是这世间少有的纯粹。小人鱼读不懂这话语的其他含义，就只是好奇地渴望得到回答。
我怕吗？
男人问自己，却先想到几十分钟前的那个巨大的浪，如果没有这个孩子，他早就葬身海底了，还谈什么怕不怕。
而且，这么多天在海崖边徘徊，等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？
“我还好。”他摸了摸小孩的头，“不是特别害怕。”
“那太好了。”
小孩开心地在他身边游了几个圈，又急急忙忙地沉到海底去。男人只看到一个小水花打在岸上，很快就没了踪影。
风风火火真是小孩子心性。
男人想，顺势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。冰凉的海水一下一下浸着他的脚腕，他却没有动，依然坐在原地安静的等。
他总觉得小孩还会回来。
“大叔。”
他等到几乎快睡着时，平静的海面忽然哗啦冒出一个脑袋，小孩举着一枚红色的小果子，隔着大老远就朝他喊。男人哭笑不得地听这个称呼，又忍不住提醒到：“你慢点，海礁石很锋利的。”
“知道了大叔。”小孩把果子放在他的掌心，刺刺的有些扎人，“你快吃了它。”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我和海乌龟打架赢来的。”小孩挠挠头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它们说人类吃了就可以到海里去了。”
“你还会打架？”
男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，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胳膊上。那里实在太细瘦了，白嫩嫩像一节小竹竿。他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一只小小的人鱼，是怎么打赢硬梆梆的乌龟。
“当然啦，我可是有肌肉的。”
小孩用力鼓了鼓胳臂，男人瞥了一眼，只看到一小块嫩嫩的软肉。他不动声色地抬了抬胳臂，手臂上肌肉呈现出漂亮的线条。
“唔……”
小孩撅着嘴，有些沮丧地放下胳臂：“我还没成年嘛。等到了18岁，就会像你一样了。”
说着又不甘示弱地补了一句。
“不，也许比你更厉害。”
“嗯嗯，很厉害很厉害。”
男人笑着敷衍，翻来覆去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果子。老实说，它的颜色看上去不是那么正常，红艳艳还带着点紫，像是童话里祸害公主的毒苹果。而且它的触感……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吃的东西。
可是小孩还在趴在他旁边的石头上，一脸期待地看着他。
“那我开动了？”
他扬了扬那枚果子，把它塞进了嘴里。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，泛着微微的苦，有一股海风咸咸的味道。他嚼了嚼，咽进肚子里。
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耳后缓缓生长出来，带着痒痒的触感。他伸手摸了摸，是个小小的鳍。
下一秒整个人被往前一拉，扑通沉到海里去了。小孩拽着他的手兴奋地往下游，穿过浅水滩细碎的光影，潜入到海的深处。头顶晃动的波浪离他越来越远，他回头看看，水上的景色已经越来越模糊。
“你……”
刚一张口，男人嘴里便冒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气音。小孩回头看他，扑哧一下笑弯了眉眼。男人敲敲他的脑袋，指尖划了一个问号。
「你们在水下都是怎么交流的？」
小孩的嘴一开一合，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。好像由于频率和介质的不同，这场交流也变得格外困难起来了。小孩想了想，用嘴鼓出一个半透明的水泡。
柔软的水泡裹着人鱼的语言，慢慢地飘过来，啪啦一声撞在胸口上。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钻进了心底，炸开一阵清脆的汽水音，美妙而轻柔的，就像眼前这片神奇的海域。
“大叔在我手心写吧，或者，我说给你听。”
「好」
男人点点头，又在他手心划了划。
带着薄茧的手指擦过幼嫩的手心，留下一阵痒痒的触感。小孩举起手认真看了一会，忽然扬起一个开心的笑。
他写着，「你说就好」。
柔软的气泡不断贴上来，在胸口轻轻炸开。他听着小孩叽叽喳喳的解说，呆呆地看着海底深处那些瑰丽又奇幻的风光。千万游鱼从他们身边穿过，银色的鳞片像水面波光闪闪的月光。时不时有他从未见过的海生物从身边经过，睁着或大或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。张开胸鳍的鳐鱼从头顶慢悠悠掠过，像是穹顶下翱翔的飞鸟。
仿佛落入了飘渺迷离的幻境，他随波逐流地飘荡，眼前满是绚烂而梦幻的色彩。
直到，他的脚底触碰到细软的沙，才感受到灵魂游荡的结束。
眼前是一片死海域，生命终结的地方。古船的残骸沉寂着，破败的船身生满了青黑色的铁锈。未完全消失的白骨散落周围，被时间慢慢掩埋。
「这里是……」
“水母。”
这一次没有气泡再飘过来，但男人却真真切切听到小孩的声音。像风吹过发梢，又带着水珠嘀嗒溅起时的清脆。
“看上面。”
小孩慢慢仰起头，轻声说道：“是水母。”
男人抬起头，看到了满世界光怪陆离的花，在万丈漆黑的海底一朵朵绽开，仿佛浩瀚银河中闪耀的星体。长长的触手垂下来，在昏暗中发着微弱的彩光。
小孩安静地看着，眼睛像水一样剔透明净，熹微的荧光倒映在眸底，仿佛漆黑夜空里细碎璀璨的星辰。他望着的姿势，很像月光下礁石的落影，希冀而孤独。
“水母很危险，但是很漂亮。”
小孩喃喃地说，声音很轻很轻，“我听说岸上的人类也是这样的。”
“人没有水母那么漂亮。”
男人看了他一会，又补充道，“但是要比水母危险很多很多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小孩低着头，绞了绞自己的手指，“很多鱼都死了。”
“那你怎么还敢救我。”男人又说，“还把我带到这里来。”
“因为……”
小孩欲言又止，挠了挠头。
半晌，才支支吾吾地回答了一句：“大叔看起来不像是坏人。”
不仅不像坏人，还应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。那双深邃而悲伤的眼睛，仿佛深渊般带着吸引人的力量，轻而易举就勾走了魂。小孩曾看过他夕阳下的剪影，在瑰红的霞光静静伫立，任海风撩起额前的发丝。眉眼微蹙，仿佛造物主精雕细琢的宝物。
都说人鱼是深海中最美的物种，但那一刻小孩那却觉得，男人才是世间最好看的生物。
“有的时候表面上的东西，是不可信的。”
男人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：“回去吧，别再到海面了。”
海果子的功效只能维持一段时间，小孩点点头，拉着男人的手往上游。他速度很快，男人才感觉游了一会，就看到头顶坠落的点点星光。
男人要上岸了，他明显感受到小孩情绪的低落。低着头抠着自己细白的手指，不说话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
男人开口：“以后就不来了。”
小孩没吭声，眼里的水汽几乎快要掉下来。男人想伸出手安慰他，想了一会，又犹豫着放下来，叹了一口气。
“你以后也别来海面玩了，这里很危险，不是小孩子能来地方。”
“我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！”
小孩气鼓鼓地回了一句，猛地扎进海底，头也不回的游走了。鱼尾拍起的水花溅了男人一身，他擦了擦，无奈地笑笑。
心里有点开心，又有点舍不得。
——
日子总得过下去，想通了一切，便从头重新开始。十几年的家业被最爱的女人悉数卷走，他也不去追究，学会心情平静地过着新的生活。人类的生活节奏很快，他时常会失眠，在无人的夜里静静注视窗外的天，思念着他的小孩。
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，有没有躲过可怕鱼钩和渔网，又有没有变成他自己想要的漂亮模样。
想着想着，手便控制不住斟酒的力度，倒了一杯又一杯。最终越发难眠，微醺着将思念发酵成醇厚的酒香。
想见他……
比做任何事的冲动都要强烈。
有一夜男人实在忍不住，偷偷去了熟悉的海岸。那一带到了午夜非常僻静，常常可以听到海雾中细微又梦幻的歌声。那里是海生物的天堂，也是人鱼的家。
他慢慢地靠近，绕过尖利的海螺和贝壳，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。海上雾气朦胧飘渺，依稀可以看见一只漂亮的银尾人鱼，坐在离他很近的礁石上。他的嗓音很轻柔，低低唱着一支不知名的曲子。月色落到他身上，为他白皙的皮肤镀上一层莹润的光辉。周围的鱼群环绕着他，像是陪伴，又是守护。
再往前一点点，男人便看到了人鱼的眼睛，仿佛一块剔透的琉璃，保持着最初的纯真和干净。一瞬间仿佛想起了什么，男人迅速转身，感到心口又酸涩又鼓胀。
太好了……
他想，我的小孩终于长成一只漂亮的成年人鱼了。
但他的眼里很湿润，虽然努力仰着头，还是阻止不了水汽的漫延。小孩生活的很好，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，依然能好好照顾自己，好好的生活，成长为一条独当一面的人鱼。
千万次的牵挂，都比不上这一眼的痛心。
这一次，他是真的要离开了。
“大叔！”
冥冥之中像是有心电感应，小孩猛地回头，一眼就看到了岩石后的男人。他拼命喊着，飞快地游过来，试图想挽留住匆匆逃离的男人。只可惜，男人的脚步也越来越快，背影也逐渐模糊。
“大叔，你等等我。”
“你不要走，不要又丢下我一个人。”
“求你了……”
听到最后一句话时，男人的脚步顿了顿，似乎有些犹豫。小孩猛地一跃，竟整个人扑进了他怀里，凉凉的身体裹着大海的气息，熟悉又令人安心。
“你怎么可以这样做？”
小孩死死圈着他的脖颈，越说越激动，最后竟然哭了起来。整个人抽抽噎噎，鼻头红红的，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。半透明的鱼尾甩来甩去，到处扑腾。
“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，海女巫把我的珍珠都骗走了，也没有给我可以变成人的药。”
“老乌龟也欺负人，壳又硬又结实，打得手疼死了。”
“我每天都要在这里等你，你为什么老是不来找我？”
“大叔是个混蛋，这个世界最坏的混蛋，呜呜呜……”
“好好好，不哭不哭了啊。”
男人又是哄又是抱，最后实在没办法，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。任泪水珍珠滚落了一地，叮叮当当砸在脚下。
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啊……
男人摸摸小孩的头，等他情绪平复下来，才半抱着把他放在浅滩上。人鱼的尾巴很脆弱，需要时时用水呵护着，才不会受伤害。小孩可怜巴巴地看他，怎么也不肯松开手。
“你带我走吧。”
小孩吸了吸鼻子，声音低低的很委屈：“我很好养活的。”
“好啊。”
男人点点头，鞠起海水倒在他身上。夜晚风声很大，小孩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，瞪着眼睛问道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……”男人认真地低头，一字一句郑重地说：“我要养你一辈子。”
“我以后不走了，再也不会不要你，也不会抛弃你了。你以后不用和海乌龟打架，也不用被海女巫骗，想吃什么我给你买，喜欢去哪里都可以。”
“你愿意吗？”
……
（走一点外链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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