猫愿
*
我是一只猫,一只很普通很普通的猫。
我看过山,看过水,看过这世间的很多美好。
我看见酒吧里有一个男孩,他长得很好看,有着令人沉醉的嗓音。吉他弦在他指下轻轻颤,飘出缓慢又温柔的旋律。
可惜没有人听他在唱歌。
吧台边的人忙着调情,忙着说笑,忙着在暧昧的光影里声色犬马,忙着将金黄色的液体喂入不同人的唇瓣。除了我,没有人知道他在低低诉说了什么。
他好像很孤独,很孤独。
我是一只猫,所以,我可以代替其他人去陪伴他。
“喵。”
我在凌乱的小巷堵住他的去路。他低着头看了我很久,最终蹲下来摸摸我的头。
“我叫朴灿烈。”他问道,“你要和我走吗?”
朴灿烈于是成了我的主人。
他很好,真的很好。会给我炸好吃的小鱼干,还会帮我洗澡。白天,他补觉,我起床,我会趴在枕边看他,直到他笑着伸长手把我捞进他怀里。晚上他会把我带到酒吧,放在正对着舞台的破桌上,让我看他演出。
灯光打下来,有些迷离。他的睫毛迷朦朦的,衬得侧脸很柔和。他一遍遍的弹唱,全身心的投入,却只收获了我这么一个观众。
灿烈并不开心。
我也不开心。
“兴兴。”
他给我取了个名字,听起来像天边闪烁的星星。
“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。”
灿烈喝酒后,喜欢抱着我坐在窗台。他的下巴枕在我的身上,叨叨叙叙像在说着梦中的话。
“我有一个很遥远的梦想,很遥远很遥远,似乎是不可能实现了。”
我知道灿烈在想什么。
以他的才华,绝不该仅仅局限于这样一个破旧的小酒吧。他应该站在世界的中央,去享受舞台带来的荣耀。他应该被仰望,被簇拥,被人群所爱。
而不是被埋没着,死去。
“哪怕有一个人……”
我伸出爪子碰了碰灿烈的掌心,却被他抽离开,苦笑着放在我的头顶上。
“可你终究,也只是猫而已。”
02
我离开灿烈,去下一个地方了。
他不要我了。
但没关系,猫是很冷漠的小动物。一旦察觉到不爱,它们就走了。
我误入了一条昏黑的小巷,七拐八弯后,我遇到一个嘴角淤青的男孩。他穿着宽大的毛衣,袖子都盖过了手腕,肩膀处松松垮垮的,暴露出大片伤痕。
但他的眼睛很精致,亮晶晶地闪着漂亮的光。
“呀,一只猫。”
他笑出了小小的虎牙,伸出手把我抓了过去。他真的很闹腾,都被揍得伤痕累累了,还能叽里呱啦一直跟我说话。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很喜欢他,见面的第一天就很喜欢他。
他说他叫边伯贤,还问我叫什么名字,我说了两遍后,他就开始叫我喵喵。
他真是个笨蛋。
这个笨蛋说要收留我,我就跟着他住了下来。
但他不是我的主人,因为他根本养不了我。他每天都吃不饱,还要挨揍,哪里还能给我弄吃的。
要不是看在他挠痒痒很舒服的份上,我早就跑掉了。
当然,唱歌也很好听就是了。
他的声音细腻又温润,一旦认真起来,整个人会散发着独特而别样的魅力。我曾听过他夜里的哼唱,低低回荡着一曲民谣。
“好听吧,喵喵。”
他得意地笑笑,眼里忽而又闪过一丝落寞。
“不过只有你能听得到呢。”
我知道他也有一个梦想,在别人听起来天方夜谭的梦想。
这又没什么奇怪的,伯贤一直都是很厉害的人。
除了在打架这方面。
他们这次带了刀子来,伯贤挡了几次,渐渐有些力不从心。我看到血从他的破毛衣里渗出来,像绽开了一朵朵花。
一个人悄悄绕到他身后,出其不意地亮出了匕首。那段距离实在太短了,我知道他是躲不过的。
我猛地扑了上去,感到有什么东西狠狠扎进了心脏。
03
这是我的第二条命。
而我的第一条命,给的是灿烈。
我想起来了,他不是不要我,而是我已经死了,被舞台上的吊灯砸中,死得面目全非。
灿烈好像哭得很伤心的样子。
伯贤好像也是。
当猫实在太辛苦了,我叹了口气,继续往前走。
途中经过了一个神社,我闲着无聊进去拜了拜,一不小心就把心中的愿望说了出来。
一个白花花胡子的老头冒出来,摇头晃脑地问道。
“我可爱的子民哟,你真的想变成一个人吗?”
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,点点头。
“那你应该找到变成人的理由。”
老头仿佛是在逗我一样,咻地一下就不见了,我只来得及听见一句嘟嘟囔囔的尾音,眼前就没了人影。
“还不够还不够……”
真是个奇怪的神仙。
04
我继续往前走,路过一个十字架的教堂。那里面似乎有人正在弹琴,曲子很诡异,让人一听就不舒服。
我跳上了教堂的窗,凑近了去看。
是四个男孩,两个在唱歌,两个在弹琴。他们的眼神很空洞,琴音轻飘飘的,像是弹奏一首虚无缥缈的禁曲。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练习,认真而默契的配合着,形成的氛围却令人毛骨悚然。
一连几天都是如此。
我觉得,我有必要去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我去附近转转,去了牧师和村民的家,还去了枯井旁坟墓,找到很多未烧尽的白骨。
那些孩子是用来献祭的。
他们会在火光中唱着生命最后的歌,用凄厉的尖叫驱散着传说中的恶灵,以此换来其他人的安宁。没人敢陪着他们练习,他们是不详的,只有教堂能收留他们。
这年头竟然还存在着这样荒缪的事情,实在太令人惊讶了。
而且,这几个孩子被选中,居然是因为他们在音乐方面的天赋。
老乌鸦和我说完,扑棱着翅膀就飞走了。我慢腾腾地跳下屋顶,跟在他们后头慢慢走。不为什么,就想多看看他们。
“珉锡哥。”
最小的那个孩子拉拉旁边人的衣袖,停下脚步认真地说,“那只猫又来了。”
他们围在一起嘀嘀咕咕,最终壮着胆子朝我走来。四个人把我团团围住,轮流用手指给我顺毛。
他们的掌心很凉,但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,很好看。
特别是那个叫都暻秀的孩子。
我知道他很少笑,但这次嘴巴却笑成了爱心桃。嗓音压得低低的,像朗姆酒一样醇厚。
要是能救他们就好了。
我想。
05
猫的爪子和牙齿很锋利,只要再努力一些,就可以在火烧之前把绳子咬断。
但可能还需要一点勇气和技巧。
「你救了他们,这一世四条命就都没了」
小黑猫看着我,认真地说。
「猫有九条命,但也只有九条命,你救了别人,也许哪天自己就死了」
我没说话,依然看着浓烟升起的地方。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,而我也没有其他能做的办法。
我只能选择搏一把。
跳入火海时,我感到周围的皮毛噼里啪啦地灼烧。肉被火舌舔过,热辣辣地疼。
他们的眼泪落下来,微凉。
06
等我再度醒来时,周围已经是一个陌生的地方。人群熙熙攘攘,十分嘈杂。我跳上一棵大树,看见玻璃窗后的人影。
他们在跳舞,前排坐着一个男人,神情很漠然。
我猜测这可能是一个考试,于是就好奇地凑上去看。窗户关的不紧,我还可以听见那鼓点分明的节奏,一下一下敲打着耳膜,配合舞姿很是赏心悦目。
他们跳得很好,我可以担保,绝不会有半分作假。
但他们还是落选了,我不明白为什么。
估计那个所谓的面试官,都没怎么好好的看他们。
我踩着墙上高高的落脚点,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。看他们越走越慢,最终停在街角,不走了。
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他们垂着头,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落寞。
“世勋,还剩几个?”
沉默了很久,一个皮肤白净的男孩开口回答道。
“明天有最后一个面试,如果过不了,也就没有再试的必要了。”
“嗯。”
那个叫做金钟仁的男孩应了一声,就没有再说话了。世界安静下来,任由黑暗将他们一点点笼罩。
夜幕已经降临,有家的孩子,此时也该回家了。
但他们依然蹲在墙角,一丁点也没有挪位的迹象。
我慢慢也看明白了。
他们是街角的孩子。
哪怕拥有傲人的才华,也抵不过社会的残酷。
我是一只猫,人类的很多事,我是无能为力的。
但我能在他们被赶出来的时候,用皮毛蹭蹭他们受伤的皮肤,或者舔一舔他们的手心。这也许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,但对于绝望到极致的心,可能还是会产生一点点的作用。
至少,他们又把怀里的药放了回去。
“我们本来打算今天就走的。”
钟仁对我说。
“但……忽然又想再多活一天了。”
07
人不能没有希望,一旦你对所有的一切失去了信心,那你就已经死去了。
钟仁和世勋都一样。
他们不过是无意中得罪了一个人,就落得了全世界疯狂报复的下场。他们最为执着的东西被一遍遍打碎,践踏于尘泥中。
第一次灵魂破灭,第二次肉体消亡。
他们将会死亡两次。
吃安眠药其实一点都不幸福,昏睡不了,四肢却无力动弹。呼吸困难,胃部灼烧,他们痛苦的挣扎,死神却狞笑着步步紧逼。
我不忍心看他们那个样子。
人类无法作为。
但我却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。
08
我是一只猫,我只有一条命。
白胡子老头说得对,我确实没有什么变成人的理由。当人实在太累了,这一世一生,我已经无法再给予什么东西了。
我唯一有的,就是仅剩的这一条命。
我打算再也不去人间,安心当我的猫。
但我无意间撞见一个人,又鬼使神差般地,悄悄跟上去。
他皮肤白,声音脆,远看出尘,近看又带了点少年样的懵懂。气场若即若离的,像一只毛色纯净的猫。
“喵。”
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,他果然停下了脚步,抬起头看我。
“我叫张艺兴。”
他笑了笑,下垂眼闪过一丝狡黠。
“也是……一只猫。”
张艺兴才不是猫呢。
我松了一口气,跳到他肩上,舔了舔他的酒窝。
他是治愈一切的独角兽。
09
我曾经,找寻过一群人。
他们无尽美好,但他们降临人间,以最痛苦的姿态等待,换来登顶的瞬间。
他们散落各地,只靠零星的记忆在未来认出彼此。他们缺少着关系的纽带,一次次不断错过。
但我记得。
我装载着每一世的记忆,我记得我脚下的每一寸土地。
我带着艺兴走过酒吧,空气中弥漫着干燥而温暖的木香;我们拐过巷尾,阳光已经照进曾经黑暗的角落;我们路过教堂的窗,那里飘出唱诗班优雅的歌声;黄昏的街角是我们的归宿,我和他伫立在那里,嗅着夜风中清浅温馨的香。
他们终于比肩。
即将问鼎最高的山脉。
10
我是一只猫。
但我有九个主人。
他们叫做,EXO。
——
突然诈尸,然后继续当我的咸鱼。
不知道为什么,我脑袋里经常有很多很奇怪的东西,以至于写出来的文章常常和我预想的有着天差地别。
要不,下次再补个可爱点的猫物语?总觉得蕾喵是极其可爱的生物呢~
评论(12)